祖安教父希尔科的谈判哲学--道具在剧情设计中的作用

引言

本文我们主要聊聊道具与剧情之间的关系,以及如何通过拉片分析准确看懂一场戏所想表达的信息。

与炼金男爵谈判

第一个讨论的问题是这间会议室在祖安的哪儿?

其实开头就交代了,希尔科与赛维卡乘坐电梯,从笼罩在阴影中的下城一路向上。而位于最顶端沐浴阳光下的这座建筑显然就是之后议会的场所。

众所周知,光与暗、高与低可以用来指向身份、阶级、权力等元素的对立。放在这里,希尔科所处的阴影与祖安为一体,而此时的其他炼金男爵们正在开会,一道极其明显的明暗交接线将希尔科与炼金男爵们分为两部分:

男爵们的位置处在阳光中,同样位于阳光中的显然是另一边的上城。这说明炼金男爵们与上城的利益一致,他们虽然身处祖安表面服从希尔科的命令,但内心早已像这条明暗交界线所暗示的那般并不在祖安。

当然,如果我只由开头的分镜便推导出这个结论,无疑存在过度解读的嫌疑,但随后黄衣炼金男爵芬恩的话以及突然到场的希尔科的“问候”都印证了我对开头分镜的理解。

芬恩召集炼金男爵们开这场会的目的,正是要团结力量扳倒希尔科。他们希望与上城做生意,而希尔科的做法让他们的利益受损,“荷包大出血”。这里的台词中,希尔科与芬恩都分别使用了“我们”,但指代的对象却不同,阵营关系也由此可见一斑。

希尔科借由“我们”质问几位炼金男爵的立场,假如这些人扳倒向了上城,他就有出手重新确立威信的必要;而芬恩的“我们”,则是排除了希尔科的–他与其他四人的。

要证明这两个“我们”所指不同需要一个关键证据,那就是会议室中的椅子数量:四个炼金男爵坐着,他们都有自己的座椅,芬恩则是站着且居于房间主座的位置,这说明他高于其他四个男爵,地位是几人的领导者。

而他当然也有自己的椅子,被藏在画面的角落里。

只有希尔科没有座椅,说明他的到来未经邀请,是中途闯入。此外,这段分镜除了椅子的细节外还有一个有趣的点,仔细观察场景中的这些植物:

栽培它们显然需要良好的阳光与空气,以及供水。而祖安环境恶劣,天然不适合植物生长,因此这些花朵具备奢侈品属性,是只有权贵才能享受的“装饰”。利益勾连,贪图享受,几位炼金男爵在这样的场景中开会,用希尔科的话讲无疑是忘记了自己的来历,忘记了祖安过去的模样。

现在我们对双方的立场矛盾已经十分清楚,可祖安教父希尔科到底要如何重新确立威信,让这群不听话的炼金男爵归顺自己呢?嘴皮子功夫肯定没有用,希尔科要展露的是他的手段。

所以就有了这个神秘的小盒子,它伴随着希尔科的出场,但包括观众在内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。直到赛维卡悄悄关闭房间里的排风扇:

放出收集自废弃矿井的毒气,答案才最终揭晓。

此时这些被隐藏的呼吸器成了一个关键道具,它喻指一种象征性的契约,收下它意味着服从希尔科,拒绝则反之。

坐着的四名炼金男爵本就是墙头草,只要简单施压便会臣服。而带头的芬恩则不同,他是个有野心的人,自认可以居于主座比其他男爵更高一等,要联合众人扳倒希尔科,因此他绝不会接受希尔科的呼吸器。

这个镜头很好地展现了这种对峙关系,两人均不戴口罩相对而站。希尔科沉稳毒辣,芬恩则咳嗽连连,表现出弱势。

最终芬恩支撑不住,率先败下阵来。

如果说之前其余炼金男爵们接受呼吸器只是暂时顺从,当此刻他们看到芬恩倒在地上请求希尔科赋予呼吸器的落魄样,便会彻底断了念想,坚定地倒向希尔科。毕竟希尔科向众人展示的手段跟意志,你一个芬恩哪比得上,当墙头草尚能保留一份体面,硬要当出头鸟而自身又实力不够,那下场可就不是体不体面的问题了。

这段也许有人好奇,为什么其他人吸到废气都会浑身难受咳嗽不止,而希尔科却神情自若?以及希尔科最后给芬恩呼吸器前为什么要自己先吸一口?这两个问题回答起来其实也很简单,因为整个局就是希尔科自己设计的,他早在赛维卡放废气之前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口气:

所以这段对峙无论如何都必然是毫无准备的芬恩败阵。当芬恩认输,希尔科确立了自己的胜利,此时就没必要再憋着气说话了,所以在给芬恩呼吸器前他嫌自己长吸了一口气,也有施舍的意味。

祖安教父的心机可见一斑。之后赛维卡重新开启排风扇,推开大门,会议至此结束。此时可以看到背景的植物已经全部枯萎:

对比开始时的植物,可见这种矿井废气的效果确实强力,芬恩输的不冤。通过矿井废气,男爵们陷入虚弱状态,而能让他们从虚弱状态恢复正常的关键道具则被希尔科掌握,拒绝即对抗,接受即顺从,人物之间的关系藉由道具变得具象化。

希尔科成功构建出了一个对自己有利的谈判形势,他先拉拢墙头草,再对峙反对派,使芬恩在处境上陷入弱势的同时自己则因为事先准备变得强势,最终通过算计确保了谈判的百分百获胜,祖安教父名副其实。

滴液

接着我们说第二场戏,这次希尔科处于弱势方,而编导同样通过一个巧妙的道具设计使得人物关系变得清晰明了,不再抽象。

首先第一个分镜导演便直接告诉了我们关键道具是这个滴液器:

希尔科的左眼当初被范德尔打瞎,而更换的假眼需要定期滴眼药水保养,身边空无一人,他打算自己滴液。

这时金克丝突然出现并抢走滴液器,类比刚才希尔科与炼金男爵们谈判的戏,此时他的假眼与滴液器相当于矿井废气与呼吸器,假眼使希尔科陷入了一种虚弱状态,而能将这种虚弱状态恢复的道具正被来势汹汹的金克丝抓在手中。

藉由道具和一上一下的位置关系,人物状态的强弱一目了然。但正如赛维卡之前提醒的话:

金克丝既然会出现在这里,说明她心里已经有了选择,她所需要的只是希尔科提供一个解释。老练的希尔科立即就想明白了这点,可惜他切入的角度不是很好,他以为金克丝想听他解释蔚为何没有死,但实际金克丝想听的解释是希尔科为何要骗她。这可以联系前面的这段画面进行理解:

所以当被金克丝折磨了两下之后,希尔科最终还是按耐住了脾气,立即调整思路,否定蔚对金克丝的意义,以“父亲”的身份对金克丝展露自己的爱与信任。

两相比较之下,金克丝终于做出她在来到此处前就已经决定的事–选择希尔科。而这种选择也藉由关键道具滴液器来达成。

结语

在这两段简短的剧情中,道具都对剧情设计发挥了关键作用。通过把握一场戏的关键道具,我们可以更容易看懂角色之间的关系以及剧情的动态走向。